仅靠江南带来的一点食物是不够的,迟早坐吃山空,想要持久的话,必须自己动手。我没有种过地,就模仿苗人的生产方式。当地的耕作方法比较原始,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时代,在耕作过程中,我一开始也不熟练,就像陶渊明一样,“草盛豆苗稀,”可不断地研究后,就入门了,甚至还可以总结出很多的农业经验。
这样的生活简单而又寂寞,身处蛮荒之地的人最渴望见到中原人氏。正德四年(公元1509年)秋季某月初三日,我偶然在篱笆中望见一个汉族书吏投宿苗家,好像还带着他儿子和一个随从,像是要去上任的。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好久没看到中原来人了,也不知道北京现在的政治状况,便想去问问,可天色已晚,就打算翌日再说。熟料第二天,这三个人早早上路了,中午时分,有人告诉我,死人了!死人了!蜈蚣岭有个老人去世了,我大吃一惊,心想肯定是那个书吏。到第二天,又有人对我说,三个人都死了,可能是旅途劳累,亦可能是被毒蛇袭击,或者水土不服等原因。
我带童仆去安葬他们,顺便还带了一只鸡,三碗饭,童仆听说是收尸,不愿意去,我说:“我和你们,本像他们一样啊。”没准我们死的时候,连埋葬的人都没有,暴尸荒野了。葬罢,我给死者读祭文,其中一句是:“呜呼伤哉!纵不尔瘗,幽崖之狐成群,阴壑之虺如车轮,亦必能葬尔于腹。”翻译成白话文是:“纵然不葬你们,那幽暗的山崖上狐狸成群,阴深山谷中粗如车轮的毒蛇,也一定能够把你们葬在腹中。”墓中人的今天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一行人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