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死了,陈哲没有受伤;只是近视镜落在门槛上,碎了一片镜面。杨二楞拾来,又给他戴上了。并且杨二楞把自己的马镫让给他一个。然后他们两人各自踏了一只马镫,他们相靠的两只手环抱着——一个人握住另一个肩膀。其余的两只手,陈哲的握着马鬃,杨二楞的甩着鞭子在抽打马股。缰绳呢?缰绳是被杨二楞的牙齿咬住。马跳起来,人在摇摆着。
杨二楞的鞭子疯狂了,马也疯狂了;追上我们,又追过了我们。
“看啊!”
温钧惊奇着一匹马上的两个人指给我们去看。
这时候,从我们眼前驰过着的一切景色,全是模糊。不过我们还可以看清楚一匹马上的两个人——即使温钧不指给我们看。
突然一阵弹粒追随着我们;我们什么都忘记了,只是极力让马头加快速度突破风围。
“不要怕!看着道路!他们追不上我们!”
杨二楞的喊声破裂着,他脸上的一条一条的脉络凸起着,也像他的喊声一样快破裂了。他的马却渐渐地减少着速力。
我看见他的马快落后我的时候,我看见他一伸手把“腿插”抽出,立刻让明快的刀刃没进马股的皮肉里。然后马兴奋了,不久就把我们丢落在二三十步外。马尾耸起来,摇摆着尾尖。马股上留着“腿插”的铁柄,向下倾斜着,一条血流从皮肉里流上铁柄,流到铁柄的尽头,滴落着;马仍是加快地奔驰去,在雪地上拖长了一条红线——仿佛担心着我们迷失了路径,来给我们做引路的标识。一直到离王家大院还有一二里的地方,马自动地倒了,杨二楞才把“腿插”抽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