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在下宾菲尔德住的时间不短了吧?”
她吃了一惊,没回答。我又说:
“过去我就在下宾菲尔德住,很久以前了。”
又没回答,或许说了点什么东西,可我没听清。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,继续朝窗外看。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对一位女士来说,跟顾客闲聊有失体统。还有,她可能觉得我要勾搭她。把我在这儿出生这个事实告诉她又有什么用?即使她信,也不会有什么兴趣的。她从未听说过谷物与种子商塞缪尔·保龄。我付完账,出去了。
我晃荡着,朝教堂走去。我既担心被过去认识的人认出来,又盼着他们能认出我。不过,我的担心是多余的,街上那一张张脸我都不认识,似乎整个镇子上的人都换了。
到了教堂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需要一座新墓地。教堂墓地都满了,墓碑上的名字半数我都不认识。不过,认识的那些很好找。我在坟墓中游荡。教堂司事刚用镰刀把荒草割完,甚至在那儿,也有一股夏天的味道。他们都死了,我认识的那些老一辈的人都死了。屠夫格莱维特,另一位种子商温克尔,乔治酒吧过去的老板特鲁,还有开糖果店的维勒老婆婆——他们都躺在那儿了。舒特尔和维泽罗尔躺在小路两旁,正对着,似乎两人仍在隔着过道对唱。维泽罗尔没活到一百岁。1843年生,1928年死。不过,还像往常那样,他还是打败了舒特尔。舒特尔是1926年死的。在生命中的最后两年,老维泽罗尔的日子一定不好过,因为再没人跟他比赛唱歌了!还有老格里米特,躺在一块巨大的大理石下面,大理石的形状就像一个牛肉火腿馅饼,用铁栏杆围着;角落里,几个廉价的十字架底下,躺着西蒙斯一家。一切都已化为尘土。长着一口烟熏牙的老霍奇斯,留着棕色大胡子的勒夫格罗夫,养着马夫和凶恶家奴的贵妇拉姆普玲,哈利·巴恩斯那个装着一只假眼的姑姑,还有米尔农场的布鲁尔,这家伙有一张邪恶的老脸,就像用坚果刻出来的一样——什么都没有留下,除了一块石板和只有天才会知道的埋在下面的那些东西。